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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天前
有点怀念,跟你怀念的点差不多,不过现在理解了,之所以那时候觉得无忧无虑,还不是因为有长辈负重前行。
80 年代末那时候,我还在老家山里上学,我爸妈在市里上班,二叔在老家;那时候我们村是全县的富裕村,村里有自己的两个厂子,产品多数出口,壮劳力都在自己村上班挣工分,外村也很多人来我们村上工挣钱,除此之外村里从 60 年代开始种栗子树,长成之后收的栗子要出口日本,但就算这样,日子也很难:奶奶家养的老母鸡,鸡蛋不敢随便吃,要攒起来换柴米油盐酱醋;白面不敢随便吃,要和玉米面掺着吃,还要省下一部分小麦用来换日用品和大米、西瓜之类的;自己种的小米也不敢随便吃,也要省下来换东西;所谓改善生活,也就是过年爸妈从城里回来,带一些带鱼、猪肉、米面之类,可以敞开吃几天。
同时期我爸妈在城里,合起来工资也就 100 以内,住在我妈所在厂子的联排平房宿舍里,面积大概也就 9 平,一张床一个桌子,烧饭用的煤油炉,取暖用的煤炉,照明用的 60W 白炽灯,娱乐就是一台梅花牌的小收录机,夏天屋子潮,冬天屋子冷,每逢麦假和寒假接我来城里小住之时,就只能三个人挤一张床;室外的水龙头下的下水道经常堵,所以夏天无论是否下雨,屋外大部分时候都泥泞不堪,发霉的味道能持续好久,冬天要么水管冻住没法用,要么下水道外溢冻成一片冰疙瘩,出门经常摔跟头。
宿舍隔壁的一个大爷,爱人跟我妈同厂,两个女儿都从来家接来了市里同住,同样的 9 平方,住了四个人,因为这个大爷没工作,便自己学起了串糖葫芦,每天带着两个馒头和一个军用水壶、推着二八大杠去市区转悠一天,差不多能卖二三十个,但凡剩下卖不掉的,回来都给我们这些邻家小孩们分了。印象里他家的两个女娃穿的都是补丁衣服,长时间都是同一件,头发蓬乱,没人打理,经常跑我家跟我一起坐在那台梅花牌收录机旁听广播或者听邓丽君的磁带,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几年,后来因为这个大爷始终找不到工作,就自己带着一个女娃回了老家,只剩他爱人带另一个女娃继续在厂区这间宿舍。
那时候,即便日子过得紧巴,但这跟我关系不大,不用跟爸妈一样每天为了生计奔波,不用为了那点工资要对上级、老板点头哈腰,说些违心的话、做些违心的事,我爸那些憋在心理的烦心事和家庭琐碎,只有在偶尔跟同事伙计们喝酒之后才能畅快发泄,因为在家的时候我爸妈很少吵架,墙薄,平时大声说话隔壁都能听见,更别说吵架了,你家大事小情都瞒不住。
所以我怀念小时候,怀念在爸妈、奶奶爷爷羽翼保护下无忧无虑的童年;但我又想怀念小时候,不想怀念那些爸妈顶着生活压力、步履蹒跚走过来的艰难时光。
我现在也到了当年爸妈那个年纪,早已经理解了他们当年的心酸和不易,我也在尽力张开不怎么丰满的羽翼,保护我的下一代,让他也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怀念起自己无忧无虑的小时候。
世代轮回,每个人都有怀念的和不想怀念的,仅此而已。